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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覺得淡水新舊居民的生活方式應有什麼樣的準備、行動與責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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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新居民進入淡水,新居民本來就是過著有文化的生活, 他們的娛樂跟舊居民不一樣,文化本來就是他們的精神糧食,剛好淡
水有一個社區大學在提供精神糧食,在台北聽演講不但費用昂貴、還要預約訂位,而淡水社區大學舉辦了各種課程和講座,甚至免費邀請居民來參加,這些已經成為新居民的生活娛樂。而新居民住久了生根發芽,最後也會變成淡水人,新舊住民的整合是我們必需敏銳的感覺。
觀察在台灣各個區域新移民發展的現象,例如會去新店住和會來淡水住的人是不同的人生觀、不同的價值觀,甚至是不同的族群認同、政治主張。往新店走跟往淡水走同樣是在渴求郊外和風景,為什麼是花園新城那一種、而不是漁人碼頭或渡船頭這一種?我覺得來淡水是比較敦厚的,比較不為現實利益的,比較傾向綠的,親近民粹主義,而新店那邊的好像比較知識性、生活較雅痞的,比較喜歡超然的、富予哲思及文學性的生活,是兩種不同人生觀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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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
您在淡水社大及國民美術的開課經驗與觀察裡,您認為淡水生活的婦女有什麼特質?或對淡水有什麼樣的感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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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很多淡水優秀的婦女都罹患癌症、腫瘤或死於癌症,不良的生活讓女性生病,淡水女性罹患癌症的比例相對其他地區高了許多,這是對女性很不公平的事,這些不公平源自男性的權威,也代表淡水社會在一個政治威權攏斷的狀態,裡面文化的地位受到來自家庭、社會和國家的影響,這些男性也沒有辦法去超越自己被權威壓迫的壓力,所以這些女性才會生病,第一個原因是沒有健康的情感,第二個問題是女性承擔生活、為家庭墊底,結果與社會隔離太久。
淡水是一個封閉的小鎮,雖然它跟台北文化圈很接近,是很多大學城發展的知性社會,但它其實是一個小鎮規模,小鎮有它的傳統跟保守,整個層層剝削下來,最後被壓榨就是女性,最後女人變成犧牲者,淡水的封閉傷害了很多好女人。如果一個女人要在淡水走出自己的路,她將會變成獨行俠,會很寂寞,尤其是當一個女人有想法的時候就會被欺負、就會很辛苦,我感受淡水女性的付出是很多的,很多女人是被生活折磨受害的。
淡水的感覺像是個母系社會,很多家庭是媽媽把女兒留下來,女兒並不到別的城市生活,她可能把先生和孩子帶在淡水,和娘家很密切;我覺得淡水的女性承擔很大,它有點像拉丁民族,以祖母、媽媽、女兒為主,甚至很多女兒為了家庭責任而終身不嫁,在別的地方也許來來去去,不像淡水很容易凝固在這裡,對淡水有一份走不開,有很愛、很濃的情感。
淡水這個地方,不會讓一個孤獨的女人顯現很緊張、或不合適的不安感,這樣的旅遊地點就是成功了,我覺得要規劃一個健康的旅遊,其實要去看這片土地本身回應給旅行者什麼樣的態度,我常常看到一個女性自己在淡水旅行怡然自得,可是若是在別的風景區就會變得很怪異,而且會變成人家注目的焦點,可是淡水就
是可以跟自然化為一體,甚至有很多情侶夾在中間看河,落單也沒有關係。
我長期在社區做國民美術的過程就是會去討論生命史、家庭的文化,國民美術就是學我們自己的大學院,人與人之間的困難、苦難都可能是他的寶,小時侯的點滴和一生累積起來的東西就是你全部的研究所,像我們在畫圖畫家族的時候,女性是比較願意誠實跟坦白,男人常常不願意畫,因為他認為如果沒有做到五院院長又何必畫圖畫家族,可是女人哪怕是做了養女,都會很熱衷畫出二、三卷長軸,她們幫自己畫也幫父母畫,對自己生命史的整理很熱情的研究,因為女人若有整理自己文化的機會就會很珍惜,而我自認為走上國民美術這條路也是很幸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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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
身為在地的藝術工作者,您覺得近年來公部門在淡水推動的藝文政策有何看法? |
答: |
公部門推動藝文政策的對象是民眾,然而跟民眾卻沒有共鳴點,很多的活動最後變成學校學生參與,如果僅止於動員學校組織,就代表文化運動並沒有下放到民間。台灣近幾年的藝文政策弊端是:文化為什麼是由政府在做?這樣的過程本身是讓人失望的,文化是從日常生活自然形成的,學術文化的原始材料也是日常生活的精華, 經過時間的洗禮,慢慢蘊釀變成寶貝、變成國家文化,但我們歷程卻是經由行政指令產生文化;現在文化團體需要向政府提案,由政府審核、撥經費、還要結案核銷,變成一個文化必需要被管理、被檢驗、評比,變成不是自然產生的文化。而淡水很需要社會哲學、自發性的民間文化, 它要發展一種淡水人的生活方式,這包括讓不同的性別都很出色,也會尊重女性,讓婦女在淡水很美麗、很愉快、很幸福,讓孩子們很健康,我們應該要讓文化回到自然,是一種更重要的使命,不僅僅是一種口號式、提案式,或是去做活動式的。
我覺得基金會和協會成立運作,卻為了保證薪水就日以繼夜、夜以繼日不停的輾動,不停的靠做文化來生活,案子一個接著一個疲於奔命,非常疲倦、也失去感覺,這樣的文化並不自然,但卻是台灣現在的風貌,都是這樣在進行,而這樣的文化跟台灣將要產生真正的民間文化是不會有交集的,也許這樣只教育到彼此,而沒有辦法教育到他人,只是某些人能瞭解或前進而已。所以我們也需要有一些自發性的文化,回到生活方式,從生活方式來改變。
藝術家是最重要可以提供生活方式的人,一個城市需要有藝術家、一條河流也需要有藝術家,藝術家不是屬於他自己的,是屬於社會的、世界的,用他的生活方式來呈現這個地方的價值。我們常常看到在淡水捷運河岸有很多人在畫人像,每天都在上演,這種方式有沒有和淡水社會產生關係是很重要的,藝術家他不是個人英雄,既然被淡水吸引、愛上淡水,應該從對淡水的愛中產生作品,作品也應該脫離不了人與社會。
如果不要以這些文化人來說,藝術家的創作也是一樣,很多畫家的生活方式也是跟社會脫離的,很多人也以淡水來發財,譬如說很多人喜歡淡水,它等於亞洲塞納河和威尼斯的風景情調, 很多畫廊會請畫家來淡水作畫,淡水的作品很容易賣,但只能畫甜美、不能探討苦澀,而這些人畫淡水也可能帶來淡水的活絡。在人類的歷史而言,巨匠或一個大藝術家都是幾千、幾百年才出現一位,不是每一個藝術工作者都是巨匠,但是淡水有這麼多的藝術家,在從事藝術工作的人口比例比別的鄉鎮更多時,它可能會出現更多的人來整理淡水,但實際上願意真正來整理淡水靈魂的人還不夠,我覺得被淡水感動、跟淡水產生情感交流部份這方面還是很少,在音樂創作、美術上、雕塑上……從各方面來看都很缺乏,這裡似乎是出了什麼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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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
您對目前淡水的展演空間、藝文環境有什麼看法?還有什麼發展的潛力? |
答: |
我們看到現在藝文中心策展作品的侷限,還有中正路漁市場二樓,也沒有人喜歡在那裡辦展覽,而淡江大學的文錙藝術中心很有門檻,那淡水還有什麼樣的展覽空間呢?最近在做的街角美術館是一個不錯的點子,像咖啡店裡掛一些畫,我和學生也常常會到那裡聊天,我覺得還不錯,但現在的作品是用比較保守、拘謹的情感忠實的描寫風景,所選擇的畫家是客觀寫實的,我覺得藝術家和畫的內容都可以更活潑一點,甚至可以試著邀請一家花茶室或一家清茶館也來掛畫,如果有畫家剛好相關主題的作品,也可以在這些地方展覽,不一定只在很典雅或有櫥窗的地方,搭配各種題材的畫作,讓參與的商店及展出地點更多樣性,甚至水果店、廟宇也可以掛畫展覽,那就會真正帶動街道的美學,對生活品質提昇很所幫助。
我們現在對淡水的介紹非常集中在河流和老街,我覺得淡水的興福寮是很美的地方,它是國家公園,我常常帶學生去畫圖,但是在淡水有國家公園我們卻很少去介紹,從興福寮走1~2個小時就進入陽明山國家公園,整個山區都非常漂亮,應該多增加對淡水郊區的介紹;而且,淡水也可以發展運動,因為它有海也有山,也很合適發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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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
您希望縣府、鎮公所公部門及對淡水較有影響力的人應該為淡水做些什麼? |
答: |
淡水具有與日俱增的磁場吸附,因為觀音山、淡水河讓這樣的美麗山城海港留下很多人,這種美會讓人原諒很多事情,我覺得淡水不會沒有希望,可是民眾的自覺可以加強,應該有人可以幫助他們,比如對於公共事務、環境品質的要求,民眾可以更多嘗試,要有一個夢想。
過度或不適當的開發案需要透過社會運動來搶救,但台灣的民眾很少參與公共事務,我覺得民眾有他們本身生活的方式,這是因為我們的文化和現實社會的斷絕,而淡水這些理想性社團要做規劃跟上先進國家的這一種決心,並沒有一個全民的共識,都還在生存線裡面浮浮沈沈,台灣的民眾那麼寄望學界,因為民眾是崇
拜學院的,而政府只怕學院的人,是不怕民眾的;但是學界在近代又因為很多的運動都變成政策化,當政策行使社區、政策去操作社區文化時,就會產生許多問題,譬如學者專家受到政府青睞、得到很多計劃案的同時,也容易失去專業批判力,也可能產生被餵養的學者、或是軟弱的專業者。
淡水的未來其實就是看站在舞台上這些人怎麼選擇,如果想要使淡水變成一流的城市,所有在各個舞台上的個人都應該拋去個人利益,學會放棄自己的利益,記得自己年輕時代的志向,努力使淡水變成台灣最好的城市,否則淡水就會落入所有三流城市的遭遇。在政治的過程,我們也都在看,是在哪一任失去了哪一座
古蹟,在哪一任失去哪一條街,在哪一任失去了河流或海洋,都將會在歷史上被雪亮的記住,這些人會跟失去的這些東西搭配在一起,這就是他們的業績,在他們手中失去的什麼將會是一個血淋淋的記錄。
我們可以大膽的說,淡水是全世界最美的地方,如果你去過全世界許多國家,也沒有這樣美麗的風景,為什麼我們擁有這樣的瑰寶卻要暴殄天物?用工業的累贅不停的添加在這個渾然天成美好的地方,不論是道路、橋樑或是建材,都像是要去破壞它的美,我認為就是個人利益而已, 現在淡水要搶救的不是單一點或事件, 而是全面性的回復,像新市鎮開發、聯外道路問題、河流的整
治……,我們需要的是全面性的合作,所以不論是學者、文化人、政治官員都應拋去個人利益一起救淡水,不要再以所謂一部份的妥協、犧牲換取更大的資源,不再形成一個共犯結構,淡水才有救!
劉秀美專訪(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