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洪仲丘案而發起的公民一九八五行動聯盟,七月廿日和八月三日兩度上街,分別號召了三萬和廿五萬人上街。在這次為受虐死亡役男討公道的行動中,走上街頭的,有許多都是不曾參與社會運動的民眾,被稱為「公民的力量,鄉民的正義」。
更進一步,許多人認為,這是第一場「單純由公民發起、公民策畫、公民參與的公民活動」。這次行動的確是一個新的里程碑,然而並不真的算是第一場。事實上,公民意識的抬頭早就是明顯的趨勢。在公民一九八五行動之前,我們就看到一場又一場不一樣的社會運動在各種不同議題中展現公民力量。 社會運動的實際走向越來越由群眾決定 這幾年的整體氛圍裡,雖然社會運動的大型活動多半都還是有主辦單位來籌辦,但是實際走向卻越來越由群眾決定。尤其經常參與籌辦活動的我,特別能感受到這種差異。
二O一O年「石化政策要轉彎.環保救國大遊行」和二O一一年「四三O向日葵行動」、二O一二年「三一一告別核電」兩場廢核遊行,應該算是我參加的最後幾場大型常規活動,依舊以主辦單位所設定的形式和內容為主。其他活動,就越來越由民眾自發性參與甚至為活動定調。 二O一一年的佔領台北行動,是我第一次見識到非典型社運行動的活力。當時,第一次討論會中,僅僅有六個人參與,後來一路籌備,來開會討論的人漸多。最早發起的我們幾個人,刻意保持彈性和開放,不但讓每次討論會都是人人可發言、事事可討論,更讓佔領台北在臉書的粉絲專頁,開放給所有網友報名當匿名管理員。 十月十五日全球佔領行動大串連,台北的我們,先是包圍了台北一O一大樓,然後進入一樓的百貨公司,席地而坐進行開放空間會議,討論起當前社會的困境和可能的出路,有人高喊打倒資本主義,也有人採取溫和態度試圖尋求中庸之道。這些參與的朋友,完全不是社運團體的動員,陌生的面孔居多,從神情和動作,一眼即知是初次搞社運。 行動結束後,我們並沒有直接解散,而是在台北一O一大樓旁邊搭起帳篷。第一天在大樓側,後來移到對面公園,再轉移到天橋上,前後待了大約一百天。在這百日佔領行動裡,每天來到帳棚區一起討論的人,還是很少社運界朋友,很多是上班族,也因此,下班時間人最多。順道經過的、特意繞過來的,都有。 三O九廢核遊行的震撼力第二次讓我看到公民力量,是在今年的三O九廢核遊行。籌備前期,並沒有意識到這場遊行會和前兩年有什?不同,一直到遊行前兩天,才強烈感覺到社會有一股巨大的能量,將在遊行當日迸發。原本我負責照顧在西門町的定點活動,被臨時調到第一大隊前導車上擔任主持和指揮。 三月九日當天,對我來說,已經談不上什?主持和指揮--我只是努力維持交通秩序,並且帶喊口號罷了。人潮不斷湧入,警察只好退讓開更多車道給我們。當遊行隊伍從羅斯福路轉進南海路,由於路面較窄,整條街道塞滿了參與者,那個畫面的震撼力,讓人畢生難忘。 根據統計,光是台北遊行,就來了十萬人,而同時全台各地的遊行,總共有廿萬人。同樣的,這些人,有的是爸爸媽媽推著娃娃車,有的是上班族找三朋五友作伴,有的是一家子扶老攜幼,反核不再是少數人激昂高喊的口號而已,已經進入生活成為跨越族群的共同關注。 「今天拆大埔,明天拆政府」行動而最近一次,就是因為大埔事件而開始的「拆政府」行動。由於七月十八日苗栗縣政府強拆大埔四戶民宅,引發社會激憤,在台灣農村陣線喊出「今天拆大埔,明天拆政府」口號後,民眾紛紛向政府發出抗議之聲,狼煙四起,讓政府官員與警察防不勝防。 八月十八日,強拆滿日。台灣農村陣線與全台各地遭受徵收和迫遷的自救會舉辦晚會,號召民眾在凱達格蘭大道集會,二萬人高喊「拆政府」。晚會結束後,台灣農村陣線宣布將前往行政院,引導民眾無預警遊行。我擔任糾察隊,跟著前導車來到徐州路路口站定位。晚間十點,在濟南路和徐州路同時發動,我們將民眾帶到內政部外,然後翻身越過後側佈有帶刺蛇籠的圍牆。很快地,越過圍牆的民眾已經超出駐警能夠控制的數量,於是我們成功佔領了內政部,逼得警察只能退守辦公大樓玻璃門。 我們事前的沙盤推演中,這次翻牆行動並不容易。儘管有我們的示範,但是民眾願不願意跨越那道圍牆,同時也在心裡跨越政府長年營造的威權陰影,誰都沒有把握。而那一天,民眾證明了他們跨越實體與心理的牆,願意站出來發聲,走進去佔領。 這一次一次行動裡,社會運動不再是由社運團體主導,民眾也不再只是行禮如儀地配合。越來越多的民眾自主,雖然增添了活動的不確定性,卻確保了公民參與的活力。可以說:我們進入了一個全民社運的新時代。接下來,更多的參與,更深的思考,讓我們把這條路持續走下去,新一個世代的社會,將真正由人民來設計、來決定,不再是少數統治者所建構的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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