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竿蓁林還有鼻頭街一帶,以前稱作「鼻仔頭崙」,現在叫 做「鐵路坎」大概只有經歷淡水還有火車的那輩才知道,其實 就是淡水捷運站旁自行車道入口到百齡公園這一小段。會提到 這段,是想起曾聽老淡水人說過,淡水鼻仔頭崙據說遠看似蜂 巢,但經鐵路開發,腰斬了這塊風水寶地,淡水的黃金時代便 走向了沒落。小時候莫名地記得一段話,叔伯輩的和我說「淡 水是蜂巢地形,待在這工作沒出息。」大抵是因蜂不出巢的緣 故,現想來也可能是以訛傳訛,但卻潛移默化了我離鄉的意
念。
今年初,在天未明的高雄,我坐在床沿看淡藍色的城市緩 緩被陽光叫醒,我忽然就想起二月冬天清晨,我獨自一人在淡 水河畔看觀音山在紺藍色的天空下甦醒,看河散發銀光如宇 宙。高雄暖得早,讓我想起了四月春天早晨,椅著捷運玻璃 窗,視線沿著陽光金黃的稜線,落在鐵路旁的羊蹄甲上。在異 地未明的暗示,「我今年也許要回家一趟吧。」一股聲音就從
心裡頭「咚」掉了出來。
適逢學校的實習政策,又與淡水藝文工作室的淳善姐搭上 線,三番兩次接洽、輾轉介紹到「青少年表演藝術聯盟」(以 下簡稱青藝盟)實習。轉入喜相逢米粉湯旁的街道,穿越長長 的街道,就是青藝盟。淡水長興街,建築古意仍存,都說有碼 頭就有茶室,茶室文化正是淡水繁華的證明,而我至今才知, 進而意識到對故鄉的歉意,在外生活的小心翼翼比不上對故鄉 的愜意與放鬆。實習讓我初次用一種熱烈渴望的視線重新看淡
水。
是的,我認為這塊土地已經不如往昔,繁亂的交通以及嘈 雜的觀光聲浪成為一股洪流,淡水小鎮被淹沒,新僻的老街正 是諷刺的證明,文化式微是整個社區面臨的疑問;社區之所以 重要,是在個人以及國家之間取得中間值,社區的人生活緊 密,有相似的生活經驗,在這之中找出一份認同,一份好久不
見的土地情誼,而淡水正需要這一種認同。
炎夏河堤上的戀人,在河海交界的層層浪花聲中,甜蜜耳 語私密地餵入耳中。紅磚階上的緬梔花瓣、波光粼粼海面上一 輪鮮豔的橘,是這塊土地上的共同生活經驗。於是我開始找一 份歸屬,「回鄉做事」是我認為最好的方式,在高雄就讀藝文 相關科系,知道到自己能夠反饋給一塊土地的很少,為淡水濕 潤的土地裡埋下藝文的種子,萌芽茁壯,並待來日尋其芳香。
邀請同被這土地餵養的,走進戲劇一起體驗美好。
見到青藝盟的團員將自己獻給自己所愛所擇所不放棄的團 隊,看見他們大笑、打鬧,偶爾的挫折以及不順心,永不氣餒 而振作的樣子,身為淡水人不得不對他們那份對文化的貢獻表 示敬意。最重要的是,不單純只是提供戲劇體驗、戲劇教育而 已,而是會被振奮、被鼓舞,開始相信這個世界有無限的可 能,開始相信這個社區、土地有一日能用自己認同的方式開出 一朵花來。而這樣的希望,讓我不經想問,像我們這樣平凡的 人,真的可以這麼幸福嗎?答案是:是的,正在發生、正在經
歷,而且能期待它有一日成真。
算命師說過我六親緣薄,離得越遠飛得越高,不過我也害 怕有一天家人的離開,我慌亂地打開家門,還穿著上班的制 服,頭髮因焦躁而凌亂,臉龐因期熬夜工作而消瘦肌黃,看著 兄弟姊妹怨懟的眼神,攻擊我天性裡有目的的流浪,最後又若 無其事地搭上末班捷運,看淡水河面上倒映的闌珊燈火流眼 淚,驚覺這片土地的成長與時光的摧殘,忘卻自己的故鄉。 但,我們都是從泥裡長出的人,歸於塵餵養土地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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