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
|
關於武漢肺炎： 疾病訊息的傳播異化 |
|
張嘉祥 |
2019年12月1日國際醫學期刊《柳葉刀》
（The Lancet）公佈一個新形態的病毒感染案例，後來被證實是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患者發病，這是武漢病毒首次被大眾認識的時刻。
臺灣人從日本時代起開始建立公衛觀念，這種觀念養成至今，我們在面對傳染疾病時總是有很高的敏感度和知覺，或許和臺灣人愛財貪生的性格也有關？這暫且不提。我常常會忘了戴口罩出門，戶外空間倒是還好，不怎麼擔心，搭捷運的時候忘了帶就擔心了，心裡小小的恐慌空調系統是不是會把車廂內不同區域的病毒、病菌均勻混合分散在車廂中，我這個沒戴口罩的「容器」就被調製成散播病毒的人型炸彈。
▲2019年12月1日國際醫學期刊《柳葉刀》（The
Lancet）公佈一個新形態的病毒感染案例，後來被證實是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患者發病，這是武漢病毒首 次被大眾認識的時刻。
（照片來源／BBC中文網）
我記得讀過關於臺灣人對於疾病異化的想像
—疫鬼的描述，在《妖怪臺灣：三百年島嶼奇幻誌．妖鬼神遊卷》書中紀錄這樣的文字描述：
「疫鬼個性陰險狡詐，時常以花言巧語，誘惑他人，若稍有不順心，則凶暴易怒，天性專橫跋扈，喜愛纏祟於心術不正，素行不冶者。據說疫鬼喜愛沿著牆壁移動，所以要盡量避免靠近染疫人家的牆垣。也有傳言，疫鬼害怕紅色的豆子，只要用紅豆粥或者紅色的布簾掛在門楣，都能讓疫鬼退避三舍。」
▲2017年出版的《妖怪臺灣：三百年島嶼奇幻誌．妖鬼神遊卷》
整理了臺灣民間傳說與神話，何敬堯和年青的插畫家張季雅合作，在書籍出版當年頗引話題。（圖片來源／Readmoo）
或許這樣的疫鬼想像有幾分道理在裡面，「避免靠近染疫人家的牆垣」就是在警示人們
遠離染病的病人，避免被疫鬼（疾病）纏上（染病）。這種將疾病的異化、轉化為恐怖的想像，我有時候會覺得竟然和現在的資訊戰有幾分相像
，現代網路的資訊戰我觀察到的有其中幾項方法
，將原來描述訊息混淆、模糊，透過文字、圖片
、影像在其中做混淆，造成對原來訊息不信任、或者具有恐怖感的動作目的。
原來疫鬼的想像或許是具有民間傳說的警示設計以及宗教信仰參雜其中，這個警示的功能設計，如今在我讀來卻和資訊戰中傳播混淆消息的內隱訊息相符（資訊戰中的假訊息告訴大家這個訊息其實還有某某某要小心某某某），但是這個警示的動作是出於良善或者惡意？我想就會造成判讀上全然不同的結果和觀感。
再繼續接著疫鬼的民間傳說脈絡，有疫鬼這樣做惡人間的疾病流氓，信仰中自然就會產生應對的神靈或抗衡方法出來。臺灣歷史學者林衡道《嘉南沿海風土民俗調查》中轉述《台灣府志》
：
「台俗尚醮，三年一舉，取送瘟之義也。附郭鄉村皆然，境內之人鳩金造木舟，設瘟王三座，紙為之，延道士設醮，或二日夜或三日夜不等。總以末日，盛設筵席演戲，名曰請王
。執事叶恪，跪進酒席，既畢，將瘟王置船上
，凡百食物器用財寶，無一不具，送船入水，順流揚帆而去。或泊其岸，則其鄉多厲，必更攘之，每一醮動費數百金，省亦近百焉。」
▲臺灣府志：台俗尚醮，三年一舉，取送瘟之義也。
（圖片來源／國史館臺灣文獻館）
我們的衛生警察就是臺灣民間常見的王爺信仰，成為王爺這種神靈職業有幾種方法，其中一種指涉王爺是瘟疫之神，是上天指派來散佈瘟疫或者收服溫疫的神靈，我們常聽聞的「燒王船」儀式就是王爺信仰的宗教活動之一。
再回到武漢肺炎本身，淡水是臺灣的觀光地區，因為武漢肺炎疫情的緣故，不可避免的有一些影響，有趣的是，我這邊接收到兩種完全相反的影響結果反饋。在鄰近淡水河這一側「環河道路」的商家回饋說在春節以及延後開學的期間，出來遊玩、購買的人潮變多，年青人的數量變多
，反饋的商家還是經營獨立書店的店家，照來客數來說應該還是區域中不同類型商家中來客數較少的；另一個極端的反饋是在淡水老街「淡水中正路」經營的傳統老店，表示淡水老街變得空蕩蕩，人潮都消失，要是再持續這樣的情形到月底就會考慮暫停營業。
在同一段時間裡面我接收到這兩種完全不同的反饋，我心裡第一時間其實是納悶這是不是大家對於時間、空間的感受不同，在這段時間淡水出現多重平行時空，或者是愛因斯坦相對論中對於時間、空間的理解真實反饋在淡水？暫且撇開尚不能解答的問題，再進一步對商家的所在地進行了解，發現有一個現象，越往自然野地或是空曠區域，在休假期間出現的人潮反而比沒有疫情發生時人數來得多，至於摩肩擦踵的區域或是較密閉的空間，人潮則是銳減的狀況。
這樣的狀況很奇妙，或者說該歸功於臺灣公衛教育的成功或者王爺信仰、疫鬼傳說的功勞？或許不是，人們會下意識地避開擁擠、可能群聚感染的空間條件，在西方黑死病大流行時也曾經有這樣的狀況，西元1348 年歐洲發生大規模的黑死病，據傳隔年薄伽丘（Giovanni
Boccaccio）
就以黑死病為背景完成《十日談》（Decameron）的文學創作，《十日談》的故事就是以一群到郊外山莊躲避黑死病侵襲的青年男女當作故事線發展，這群少男少女躲在山莊裡無事可做，約定每個夜晚都要講故事當作取樂，這些故事側面紀錄了黑死病流行期間發生的荒誕事件。所以人類在大規模流行疾病發生時會下意識的遠離人群，似乎是長期以來的文化基因。
武漢肺炎在生理上的防治與治療，在我看來並不是太過擔心，疫苗的研發進度急起直追，臺灣目前也沒有重大的防疫破口，反而是以病毒為理由進行政治干擾的資訊戰讓我煩躁，這些資訊戰就好比最近幾年從臺灣西面飄來的霧霾，除了不斷自清，我們沒有辦法隔絕西面的空氣流動。
▲人類在大規模流行疾病發生時會下意識的遠離人群，似乎是長期以來的文化基因。圖為《十日談Decameron》桑德羅．波提切利繪於187年。（圖片來源／Wikimedia）